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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书店老板苦乐同在,情绪代价越来越重要

2024/4/25 15:56:13 来源:

在2024独立书店阅读节上,几家小书店的老板分享了运营一家书店的苦与乐。

  4月21日,在杭州大屋顶举办的2024独立书店阅读节(下称“书店节”)上,以新书《收集故事的二手书店》为引子,几家小书店的老板聚在一起,与读者分享了当下运营一家书店的苦与乐。

  书店里长出的故事

  湖南人民出版社编辑张卉介绍,《收集故事的二手书店》的作者尹城根是一位韩国的二手书店主理人。书中收录的29篇故事,都是他在日常中收集到的。很多人委托他到市面上搜集二手书,过程往往非常艰难,因此价格也很难准确计算。尹城根就让顾客讲一个故事作为回报。

  通过与书店节的合作,湖南人民出版社做了这本书的“中国书店定制版”,邀请11位独立书店老板把自己的故事写下来,做成别册。这本有故事的别册,以渠道定制的方式,仅在加入书店节联合推广的书店发售,成为一款对读者而言有特别意义的赠品。

  在别册中写下故事的4位书店老板,武汉又合书舍的肖南、长沙述古人文书店的黎叔、长沙阿克梅书店的江涛和上海开闭开诗歌书店的亚述,在书店节上分享了自家的故事。他们也都是从2022年第一届书店节就开始参与市集的“老面孔”。

  江涛在《收集故事的二手书店》别册中写了一个小故事。他们的一位读者曾发过一条微博,说到在阿克梅书店挑书,先后遇到了江涛和他的妻子小七。读者与店主夫妇都聊了天,得到的推荐是一模一样的三本书。江涛说,夫妻开书店,一边读书一边卖书,有时会比较兴趣相投,因此向客人推荐相同的书是常有的事。看到读者跟小七聊的时候,他也在想,妻子推荐的书会不会和自己一样?

  江涛和小七的书店开在长沙岳麓山下,临近湖南大学、湖南师范大学、中南大学等,是很多大学生读者喜欢的书店。江涛说,每家书店的选书风格、老板的阅读兴趣,都和客人有着相互交融。什么样的老板吸引什么样的客人,每家店都有自己的小小的体系,有一种气质。

  武汉又合书舍也在大学旁边,背靠武汉大学本部。肖南的丈夫黄杰喜欢上门收旧书,经常被留下来聊天。“有时候他很晚都还不回来”,肖南就知道,又有老人家把一生的故事按上学、留学、教书、评教授、退休的时间顺序慢慢讲给黄杰了。

  又合书舍上过央视纪录片《书店,遇见你》,这次来书店节摆摊,肖南碰到了一些慕名而来的读者。更令她欣喜的是,有曾在武汉读书的年轻人,毕业后到杭州参加工作,也专门来淘淘喜欢的二手书。

  《收集故事的二手书店》写到了一个偷书贼,这个故事引起了肖南的共鸣。她说,在书店里遇到有人偷书是很正常的,她很少会去直接揭穿,心情好了甚至会装作没看见,因为偷书肯定是喜欢读。“我知道偷书的人此刻也会非常紧张。我就会说,刚才是不是有一本书你忘记付钱了?”

  很多小书店都是“夫妻店”,孩子在书店里玩着长大,开书店也是举全家之力。肖南提到,做店主这份工作并不轻松,现在他们决定一周休两天,以便充分休息,保护好家庭生活,精力更好,才能把书店开得更好。江涛则说,开店4年没有仔细算过账,“生活还在正常运转,说明还是赚钱的。但如果算上付出的情绪价值和做出的公益,真的挺亏的”。

  见证书店的变迁

  长沙述古人文书店老板黎叔有20年的开店经验,他的店在长沙文和友,平时人很多,动不动要排队。

  当初开书店,黎叔的想法很单纯,就是想在不太委屈兴趣的前提下,能做一份可以照顾自己生活的生意。后来遇到一些有趣的、无趣的人,读到一些有趣的书,才领悟到原来书店也是故事发生地。

  黎叔也收过二手书。他说,收书容易碰到两种极端的要价,要不每一本都开价很贵,要不就便宜得恨不得直接送给你。很多人对旧书的市价不了解,以为只要有点年份的都该值钱,也有人会去孔夫子旧书网上查价比价。他有时上门之后根本谈不成,还会碰到人情的尴尬。有一次,他认识的一位研究古典文学的老学者,因为视力下降,约他来处理藏书。这种情况下,开价太高收不起,开价太低于心不忍。一本一本评估算不过来,只好一摞一摞粗略定价。

  现在黎叔不做二手书生意了,碰到喜欢的旧书就买下作为藏书。从QQ时代到微信群时代,黎叔建立了规模很大的线上社群,通过个人选书推荐,经营人文、历史、艺术类书籍。他对《收集故事的二手书店》这本新书很看好,向湖南人民出版社下单了150本。

  对于互联网和社交网络时代书店销售的变化,黎叔向读者分享了一件小事。此前他观察,店里男读者占比很高,经过一个月的仔细统计,他从销售数据上确认了营业额与读者性别的关系,女读者购书额小得可以忽略不计。但是,在读者大量依靠网络荐书信息之后,黎叔发现,女读者下单的占比很大。他分析,这可能与女性比较习惯网购有一定的关系。

  上海开闭开诗歌书店是一家夜间书店,店主亚述的最新开门时间是20时30分,经常开到深夜。他跟读者分享了几条“书店夜记”,记录了深夜来逛书店的人和他碰到的形形色色的过客。

  “2024年4月12日23点39分,书店门口有两个大树枝掉下来了,横在道路中间。我把它们捡起来,手上粘上了受伤一样的黑色污渍。这个时候,一个高个的男人走过来借火。我清洁了双手,给他递过去火。然后我们俩在树枝边上抽了一支烟。他告诉我他是乌克兰人,我愣了一下,我说,你的家乡在打仗,他回答我,两年了。他问我的名字,可能因为语言不是很通,我说了他没有听懂。他问我,这是一家书店吗?你读过店里所有的书吗?我说没有,我又问他,你热爱上海吗?接下来,他告诉我,他的名字叫瓦西里,在上海做模特。”

  亚述说,每天22点半到23点,他就到附近的便利店买一杯美式咖啡,有时买一包烟,“这些是开夜间书店必备的。如果那天开张了(有读者买书),就买一包好一点的烟。没有开张的话,就买一包大前门吧”。

  越来越难怎么办

  在活动中,黎叔也谈到,做书店的乐趣越来越少,而负担越来越重。他经历过电商剧烈冲击实体书店的那波变革,努力跟上了形势。社交网络和直播带货的当下,又一轮变革大大提高了他的“情绪代价”。

  “为了做得好,越来越累,感觉就要没有自己的生活了。读书没有以前那么专注,随着年龄的增长,营收的紧迫感也在上升。每天用电脑时间很长,整个人迷迷糊糊的,没时间去踢球。跟真人打交道减少,一点都不好玩了。”黎叔说。

  他提到,网络上人跟人联系更容易了,但是关系反而更远了,处好关系一点都不容易。网上卖书碰到不少不可理喻的人,有人总是找理由退货,甚至有人买书一个月之后以“找到电商更低的价格了”为由要求退款。

  “最近十年,销售额一直是上涨的。今年的困难是前所未有的,常联系的同行基本上也有共识。”黎叔说,选书花费的时间精力,跟现在能赚到的钱不对等。以前他一上午就可以把一天的目标营业额完成,现在要加上下午和晚上的时间才行。“开书店,如果一切都被书占据,每天起床就在想怎么卖书,太痛苦了。”黎叔感慨。

  亚述认为,不管有没有赚钱,开书店都赢取了一份生活。店主的生活跟书店,跟读者和销售数据捆绑在一起。他希望,读者到书店里不要对价格那么敏感,总是提书店卖得太贵了,电商更便宜。在书店节现场,有读者在亚述的摊位看到网上买不到的书,一问不打折,就不想买了。另一位读者看到一本书比电商价格高,就跟他生气了。

  “人们说起书店,好像都很喜欢,希望书店一直开下去,但实际上谁又真的关心书店呢?”但他也说,希望读者不要把书店当弱势群体看待,觉得要买书支持书店,“你留下钱,不也拿走了书吗?”

  真正能持久支持书店发展的,应该是破除成见,保持对阅读的真诚热爱和对书店的尊重。